輿論場,是一個借用了物理學“場”概念,用以形象地、系統(tǒng)性地描述社會輿論生成、傳播、交鋒和演變過程的無形的、動態(tài)的社會空間。它并非一個單一的、統(tǒng)一的實體,而是由多元的輿論主體、多樣的輿論內容、多維的傳播渠道,在特定的社會文化背景下,相互作用、相互影響而構成的一個復雜的、充滿力量博弈的“生態(tài)系統(tǒng)”。
一個輿論場,主要由以下幾個相互關聯(lián)的核心要素構成:
輿論主體:場中的“行動者”
這是構成輿論場最基本的、能動的要素。它包含了所有參與輿論生產和傳播的個人、群體與組織。在當代中國,輿論主體已形成一個多元、復雜的結構,主要包括:
官方輿論場的主體:以黨政機關、官方媒體為代表,是主流價值觀和權威信息的發(fā)布者。
市場化媒體輿論場的主體:以各類商業(yè)媒體、都市報、網絡媒體為代表,它們追逐新聞熱點,是社會議程設置的關鍵力量。
知識分子/意見領袖輿論場的主體:以專家學者、網絡大V、行業(yè)領袖為代表,他們是觀點的“生產者”和“放大器”。
公眾輿論場的主體:以海量的、匿名的普通網民為代表,他們是社會真實情緒和底層訴求的“基本盤”。
輿論客體:場中的“議題”
這是輿論場中被討論、被關注的對象,即各類公共事件、社會問題、政策法規(guī)、人物爭議等。一個議題能否進入輿論場并成為焦點,取決于其自身的“新聞價值”和與公眾的“關聯(lián)度”。
輿論內容與觀點:場中的“力量”
這是在輿論場中流動的、由不同主體針對特定客體所產生的各類信息、觀點、態(tài)度和情緒。這些觀點相互碰撞、相互交鋒,形成了輿論場中復雜的“力線”分布和“強弱”態(tài)勢。
傳播媒介與渠道:場的“介質”
這是輿-論得以存在和傳播的載體。在當代,它已從傳統(tǒng)的報紙、電視,演變?yōu)橐粋€以互聯(lián)網平臺(特別是微博、微信、抖音等社交媒體)為核心的、高度復雜的多維傳播矩陣。媒介的特性,從根本上規(guī)定了輿論場的基本形態(tài)和運行規(guī)則。
在深刻的社會轉型和媒介變革下,當代中國的輿論場呈現(xiàn)出一些鮮明的結構性特征。
分層與多元化:從“一個輿論場”到“多個輿論場”的并存。
我們已不再擁有一個統(tǒng)一的、由主流媒體主導的輿論場。而是呈現(xiàn)出官方輿論場、市場化媒體輿論場、知識分子輿論場和民間輿論場等多個子場域并存、互動、甚至相互沖突的復雜局面。同時,在民間輿論場內部,又因興趣、身份、價值觀的差異,進一步分化為無數(shù)個相互區(qū)隔的“圈層”或“部落”。
“上熱下冷”與“上冷下熱”并存的“溫差”現(xiàn)象。
“上熱下冷”指官方輿論場熱切關注的重大政策議題,在民間輿論場中卻反響平平。而“上冷下熱”則指一些在民間輿論場中已經“炸鍋”的民生痛點或社會事件,卻未能及時地在官方輿論場中得到體現(xiàn)和回應。這種“溫差”,是衡量社會溝通是否順暢的重要指標。
情緒化與極化趨勢。
在算法推薦和社交媒體的催化下,網絡輿論場的情緒化、對立化和極化趨勢日益顯著。理性的、建設性的討論空間,正在受到擠壓。
將輿論視為一個“場”,為我們的工作提供了系統(tǒng)性的思維框架。
首先,輿情研判必須具備“全場域”視野。
在分析一個事件時,不能只看某個單一平臺的輿論,而應系統(tǒng)性地、對比性地分析它在官方、媒體、知識分子和民間等不同輿論場中的不同反響。要善于發(fā)現(xiàn)和研判不同場域之間的“共識”與“分歧”,從而對輿論的整體態(tài)勢,形成一個立體、全面的認知。
其次,輿論需要進行“跨場域”協(xié)同。
有效的輿論工作,必須是一場跨越不同場域的“協(xié)同作戰(zhàn)”。不僅要在官方輿論場中發(fā)布權威信息,更要善于運用市場化媒體,團結知識分子和意見領袖去進行深度解讀,并用接地氣的、有溫度的內容去爭取民間輿論場的共鳴。只有打通了不同場域之間的壁壘,才能真正實現(xiàn)輿情工作效果的最大化。
最后,工作的根本目標在于構建一個“健康的輿論場生態(tài)”。
輿情工作的最高境界,不是在每一次危機中都成功“滅火”,而是通過持續(xù)的、建設性的努力,去塑造一個更加健康、理性、和諧的輿論場生態(tài)。這包括扶持權威、專業(yè)的聲音,規(guī)范平臺的算法與規(guī)則,提升全民的媒介素養(yǎng),以及從根本上,通過良好的社會治理,來減少負面輿情產生的“土壤”。